采访 撰文 | 武予之
2016年5月的一个中午，像往常一样，云飞回到寝室准备午休，发现几个同学正坐在他的床铺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同一块电脑屏幕。
“百元神机、一百多万播放量，云飞，你火啦！”
朋友们抬起头，此时的云飞正翻着手机，不停地往下滑，往下滑。
“命运是多么地捉弄人啊！给显卡清完灰后呢，我们就遇到了‘喜闻乐见’的花屏问题。”
画面中，云飞一边组装一边吐槽着某著名显卡厂商的CEO——
如今，极客湾在B站拥有85万粉丝。早期，凭借着选题概念上的新颖，第二期视频发布后，极客湾的粉丝数从0直接增长到了4万。这些粉丝，也成为了团队三年发布134个视频和246篇文章的原动力。
2019年1月，极客湾被B站评选为“年度百大UP主”，评选的指标包括了创作力、影响力和口碑力三个维度。
极客湾创始人云飞，96年出生。大一时仅仅为了学习剪辑而拿起相机拍摄视频的数码爱好者，现在已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内容创作者。
“当时觉得B站是个很新鲜的视频网站，除了二次元以外，鬼畜、游戏等很多方面的原创内容也在蓬勃发展。”观看两年后，云飞发现，B站科技区的硬核内容依然欠缺，当时很少看到关于电脑硬件的视频，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需求的空缺。“在极客湾入局以前，电脑类的视频在B站很小众，现在我们把它做得大众化了，我觉得这一点对于整个B站科普原创类的视频发展都有帮助。”为了让发烧友以外的更多人感兴趣，极客湾力图将硬核的硬件评测做得更加好玩幽默。相较于传统循规蹈矩式的视频，极客湾在硬件评测的同时，会做一些有趣而刺激的挑战，例如在水里给硬件评测性能、用液氮给电脑超频以及鼎鼎大名的“神机”组装系列等。这些硬核的“大制作”，也在不知不觉中限定了粉丝对极客湾内容的“审美趣味”。“科技圈其实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圈子，每当厂家出了新的产品，都会在科技迷当中引起很大的轰动，因此我们也尝试围绕科技新闻，推出了评论向的脱口秀节目《弯评》。但从观众反馈来看，轻松向的内容在观众眼里可能有点敷衍，所以我们现在很少更新这类视频了。”
同样做科技类视频的还有近期受到全网关注的UP主“老师好我叫何同学”。通过对5G的亲身实验和富有人文性的解说风格，何同学收获了全网观众的瞩目，央视等各大新闻媒体也对其进行了报道。对于何同学的爆红，云飞表示自己特别高兴看见此类现象的发生。“一直以来，科技数码圈在B站都是一个很小众的圈子，何同学能够得到全网甚至全国的关注，这对于整个生态都是一件有益的事情。”在极客湾创办初期，由于B站的“小白”用户较多，对电脑硬件不太了解，每期视频里都有许多人发弹幕表示“听不懂”、“一头雾水”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，团队在加强视频趣味性、通俗性的同时，也会在专栏部分写一些硬件科普类文章，让粉丝学到更多电脑方面的知识。科普的效果很好，现在类似的弹幕已经很少出现了。从频道创办以来，极客湾的粉丝互动越来越频繁，一些爆款视频的弹幕量更是多达两万多条。从前发完视频，云飞会花半天的时间阅读评论和弹幕，而现在的他每天需要花费8-10小时在不同工作角色中转换，导演、演员、文案等等，看评论的时间也少了很多。
云飞：弹幕会帮助我来了解观众的想法。但从数据的角度来说，更高的弹幕并不是我们的追求，我们的目标其实一直是更高的点赞率和观众的满意度。云飞：一开始由于没什么经验，看到负面评论会很难受，但现在已经很自然地面对了。比如看到有观众针对产品的测试结果提出质疑，我会去检查我们的测试是否真的存在问题。我觉得是阅历上的丰富，让我们现在的处理方式更加地逻辑化了。
“更好奇探寻科技中的原理”
与大多数强调产品使用体验的评测视频不同，极客湾更好奇探寻科技中的原理。“电子产品是许多男生从小的兴趣。很多折腾来源于小时候手头资源的不足。比如我小时候很想要个手机，就会苛刻地计算预算，然后想着怎么把它物尽其用；父母不让玩游戏，我就会想方设法地破解电脑密码；没钱的时候，经常思考，怎样利用有限资源去获得更多东西。”作为数码评测类UP主，每一期视频的制作成本都很高昂。而作为“极客”，很多时候还要冒着硬件损坏的风险，尝试一些其他人未做过的的挑战。在6月的视频《把iPad当电竞屏，玩120帧的PC游戏？！》中，团队尝试把拥有120HZ刷新率的iPad当成电竞屏去流畅地串流电脑游戏。操作过程非常繁琐，团队的智囊团们在其中提出了许多精巧的思路。例如其中一环，极客湾发现iPad上没法实现120帧的高刷新率，因为电脑本身的屏幕没有120帧，所以系统判定作为串流的iPad屏幕也不能输出120帧。为了解决这个无奈的问题，他们想到了一个“欺骗显卡”的办法。“在显示器上同时接上了两根线，其中一根是正儿八经用来显示画面的信号线，而另一根只是为了‘欺骗显卡’，实际并没有真正地使用它，因此显卡没法得知这个线所连的显示器的规格。于是便可以通过这跟线来自定义显示器的分辨率和刷新率，再通过一系列‘辗转腾挪’，最终达到他们的目的。”一位粉丝向浑水解释道。尽管过程很折腾，但弹幕表示，“这就是极客精神啊”。手头有iPad的粉丝也称“发现了新大陆”，视频最终达到了很好的效果。“之前我们甚至尝试把笔记本的主板改装成台式机，原本以为只需要很少的预算，做着做着发现其实花费是超过想象的。”这次实验最终也因为硬件损坏而告吹了。在成为极客的路上，每一步都像是在踩着石头过河。但上岸后的感觉，云飞说，“还是很有成就感的。”“极客湾的视频采用了大量的MG动画，既有趣味性，信息承载量也很高，能在短时间内抓住受众的眼球，”一位极客湾的老粉告诉浑水，“和三年前相比，极客湾在内容制作水平上的提升是现象级的。”如是说，是因为它最初的样子，仅仅是用褶皱的寝室窗帘作背景，用一台普通的单反和两盏劣质灯制作出的。最初，由于人手和经验不足，在制作周期方面，每拍摄一期需要花费三周时间，视频质量也相对粗糙。现在，积累了大量经验的极客湾在视频制作上更加娴熟。“日常评测类的视频，从选题、文案、数据评测到拍摄剪辑一般只花费4-7天，因为很多步骤是可以重叠进行的。”而对于一些“大挑战”，云飞表示，需要更长时间的策划和拍摄。在极客湾首页“代表作”一栏里，你会看到《横跨16年的游戏手机史：你玩过的神作，和童年羡慕过的神机》，这支33分钟的视频，云飞说，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一期。“我们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投入在了这个片子上面，精工细作，包括每一个分镜和音乐，甚至还专门设置了其中的泪点。”
内容里充斥的满满回忆，把玩家带回了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游戏时光。尽管这期“游戏手机史”没有成为爆款，却有很多观众留言说，这是他们做的最棒的一期。从最初的学校宿舍，到如今的上海工作室，极客湾三年创业的过程离不开许多新老朋友的襄助与陪伴。云飞和飘哥相识于初中，“当时我们都是极品飞车死忠粉，也是因为玩极品飞车认识的。”创业之初，云飞就邀请了同为数码产品发烧友的飘哥承当内容创作上的顾问。“一开始飘哥只是提供一些建议，做着做着发现其实还挺有意思的，于是就加入进来了。”目前极客湾一共有六位成员，分别在视频和微信两个板块负责相应的工作。视频组包括编导、摄像和后期，微信包括主编、编辑和排版。“人其实不是很多，但内容产出量其实已经非常大了。”在团队的共同协作下，极客湾不断壮大，逐渐成长为B站数码区的头部频道。“我很满意我们现在的作品质量。这几年来，我们一直在突破自己极限。当时并没有想到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。”和普通数码爱好者不同，对极客湾而言，科技数码不再仅仅是兴趣，更多地意味着责任和压力。当爱好成为工作，兴趣感可能没有以往那么强烈了，但云飞表示，他们对科技这个行业的热爱从未消失。“如果有一个我们喜欢的厂商要发布新的产品，以前需要焦急等待相关的新闻，但现在我们有了第一手的资源和独家信息，这种提前了解内幕的感觉还挺爽的。”B站不仅提供了UP主内容创作的平台，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更多机会结识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。跟笔吧评测室一起办公，和影视飓风合作，云飞表示，这些经历其实也是学习的过程。极客湾能够达到如今这个体量，除了内容上的精心以外，也得益于B站的流量演算机制。“B站对于每一个视频都有一个综合评分，点赞的人越多，排位越高，就越有几率在首页出现。现在的话，变成了一个有点深度学习的那种演算，你喜欢看什么，他就会推什么。我们其实是同时受惠于这两种算法的。”随着B站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用户涌入这个被忠实粉丝爱称“小破站”的视频社区。面对“受众年龄层改变”、“社区氛围稀释”等现象，许多B站老用户感叹，“B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B站了”。对此，云飞表示，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变化，更专注于做好作品。“B站从小众走向大众，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，发生变化的其实是观众层面，对UP主来说，一直都没有变。换句话说，无论顾客是谁，我们一直都在做自己的菜。我觉得无论是老观众还是新观众，能从我们这边学到一些东西，或是认可我们的制作，这就够了。”
“最大瓶颈——变现”
在第二期“神机”视频的末尾，云飞告诉观众，可以通过打赏的方式获得抽奖资格。依靠这种形式，极客湾获得了第一桶金——一万块左右。
“这对于我们当时来说是比不小的收入。但这个方法只用了一次，因为B站觉得可能会涉及赌博的性质。现在回忆起来，也是挺神奇的一次经历。”如何实现商业变现一直是很多B站UP主所头疼的问题。对极客湾而言，其间也发生了很多曲折的故事。创业初期，极客湾采用了开淘宝店的“网红变现”方式。对于并不擅长销售领域的他们来说，这个决定，让团队一度陷入了舆论颓势之中。去年中旬，由于供应商抬价导致商品卖的很贵、客服态度差，销售上的问题引起了很多粉丝的不满。“那段时间是最艰难的时期，”云飞称，“如何从销售粉丝经济转到广告变现，我们思考了很久。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维持优质的内容制作非常困难，但我们必须要做这个转型，因为它关乎到我们的未来。”
经历了近三个月的商业模式“大迁徙”，云飞坦言，“选择变现模式，还是要走自己熟悉的领域。这样可以更好地监督变现过程，避免出现问题。”现在极客湾的广告分为两种，一种叫做“恰饭视频”——围绕产品推广而做的商业视频；还有一种叫做“防不胜防”——植入在常规视频里的贴片广告。“我们的贴片会做成‘防不胜防’的惊喜形式，比如在做《回顾二十年前的老电脑》那一期时，本来正在介绍二十年前有哪些好的显示器，然后突然画风一变，告诉观众某某品牌的最新款显示器正在促销，性能同样非常优秀。”
“像一匹被鞭策的野马在奔腾”
云飞也没有想到，从2016年至今，从一个人到6个人的团队，更新了134期视频，从B站忠实用户到现在成为了百大UP主。“坦白说，我没想过为什么喜欢做视频，从第一期到现在，粉丝一直催更，我们就一直做下去。就像一匹被鞭策的野马在奔腾。”B站的“催更文化”由来已久，很多粉丝经常会在UP主的社交媒体上催促他们快点更新视频。对极客湾来说，粉丝催更，是他们一直以来坚持做视频的动力。极客湾的粉丝定位是对科技感兴趣的大学生，或者刚刚步入职场的工作人士。但在去年ChinaJoy（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）的粉丝见面会上，云飞发现，来的七八十号粉丝中很大一部分是00后的高中生甚至初中生。“在线下我们还是围绕线上内容去交流，会聊一些视频里有意思的梗之类的。”
和其他B站头部UP主一样，极客湾有着自己独特的粉丝文化和弹幕氛围。粉丝们往往会根据UP主的个人风格，发明一些有趣的梗。
例如在极客湾的早期视频里，由于紧张，云飞面对镜头很少眨眼，弹幕就会刷“从不眨眼”或者“终于眨眼了”这类的眨眼梗。现在，随着云飞对镜头的熟悉，眨眼梗也已经很少出现了。然而，新的一轮“弹幕攻势”又来了。除了B站和YouTube上的视频频道，极客湾也在同期开设了微信公众号，如今已有20万粉丝。日常的推送内容包括数码相关的科普教程，以及对科技圈历史的脉络梳理。此外，他们还开设了“每周一荐”的栏目，从电脑的外设、机箱、散热、存储、显示器等多各方面推荐他们全网搜集到的性价比高的产品。同时，极客湾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力，向厂商争取一些粉丝向的优惠福利。
团队将视频定位为面向大众的有趣内容，而公众号则是粉丝向的硬核知识。因为在云飞看来， 公众号是极客湾核心粉丝的聚集地。“微信是相对私密的空间，只有真正关心我们的人才会来关注。”
对话极客湾Geekerwan
云飞：一方面我们会从观众评论里找有没有观众特别想看的内容，另一方面我们会思考目前市面上的新品可以做哪些有趣的尝试。想选题的过程中不光要思考创意，更要思考可行性，规避创意落地后的一些风险。云飞：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产品都是我们自掏腰包，现在因为我们有合作的厂商，一部分的产品是不需要自己花钱了。但当每次我们要做一些“疯狂的挑战”的时候，合作伙伴会考虑到风险性，一般是不太愿意赞助的。应对这种情况，我们的解决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做，做失败了就不发。首先要思考清楚，不要盲目去做，不然很容易丧失热情。其次在视频制作上，要有新意，如果只跟热度的话就做不好，一定要确定你所做的东西是能被观众喜爱的。如果你已经在做了，那么加油吧，一定要全力以赴，认真对待你的频道和粉丝。不要轻言放弃。做UP主其实并没有所谓的输家，哪怕失败了也没什么，这都是增加阅历的一个过程。云飞：对我来说，其实是有点分散精力，但效率也提高了。一开始我什么都亲力亲为，不容易出岔子，但太耗费精力。现在我们尽量把工作交给最适合的人来做，我的精力更多放在如何优化流程和思考新的创意方面。我对我们团队很有信心。我一直是把我们做极客湾的经历当作一场丰富阅历的过程，这个经验对于以后尝试更多的事情都很有帮助。Q:8：被B站认证为百大UP主的那天，你在做什么？云飞：我那天应该就在正常地做视频吧，听到这个消息当然也很惊喜，说明B站认可我们，我们也是会坚持做下去的。云飞：首先我得抽出点时间来减肥，嗯，目前还挺难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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